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延壽縣六團鎮(zhèn)富源村，陳偉（右）和屈貴發(fā)在喂牛（7月30日攝）。照片均為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強勇通聯(lián)

2020年7月30日，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延壽縣六團鎮(zhèn)富源村，陳偉和屈貴發(fā)一起干活。

2019年9月29日，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延壽縣六團鎮(zhèn)富源村，駐村工作隊員陳偉幫屈貴發(fā)清理牛棚。

新華社北京9月2日電(記者李鳳雙、王春雨、強勇)9月2日,《新華每日電訊》刊載題為《“獨臂牛哥”又“牛”了》的報道。

“爸爸，這次能還完債嗎？”

“再一兩年，就成了?！?/p>

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延壽縣六團鎮(zhèn)富源村，賣完牛的屈貴發(fā)，把一沓錢小心翼翼地揣進兜里。他摸著兒子仰起的頭，看著兒子緊張后松了一口氣的表情，眼角有些濕。

陽光照在這個38歲的獨臂漢子臉上，有那么一剎那令他陷入恍惚，人生的苦辣酸甜一齊在胸口翻涌。6年前，他離異、斷肢，生活跌入谷底。現在，他在扶貧干部幫助下，靠著僅剩的左手重新為自己和兒子撐起一片天空。

日子，正一天勝過一天地好起來。

(小標題)“憋死?！?/strong>

屈貴發(fā)曾是村里人眼中數得上的后生，雖然小學都沒念完，但為人憨直善良，干活做事都有股子踏實勁。

2004年屈貴發(fā)結婚，不久有了兒子。他開過豆腐坊，每天三四點起床磨豆?jié){、做豆腐，天蒙蒙亮就走街串巷叫賣。他渾身有使不完的勁，農忙時種地，農閑時又外出打工，為了妻兒難得清閑。

日子過得去，家里還新購置了磚房。沒想到，2014年他和妻子感情出現破裂，兩人離了婚。從那時起，屈貴發(fā)整個人變得低沉。因為兒子正在上小學，屈貴發(fā)不能出門打工，靠包地種地維持生計。

“干活時總走神?！焙颓F發(fā)從小玩到大的富源村黨支部書記鄒吉會看在眼里急在心頭，勸了屈貴發(fā)不知多少次。

意外就在一次修理農機時發(fā)生。由于精神不集中，屈貴發(fā)的右手和右前臂被卷進了正在飛轉的機器，巨大的疼痛讓他幾乎昏死過去。雖然經搶救保住了性命，但屈貴發(fā)永遠失去了右手。他治療的費用大部分是借的，加上以前購買農機的貸款，已經欠下了十幾萬元外債。

“媳婦沒了，手沒了，做手術欠了一大筆錢，還成了貧困戶，真沒心思活了?！蹦菚r的屈貴發(fā)不敢出門見人，現在回憶起那段痛苦的經歷還心有余悸。

“二寶（屈貴發(fā)小名），你還有兒子，咋能想不開呢”“有啥難的找俺們，大家搭把手一塊想辦法”……村干部和親朋輪番上門做工作，這讓屈貴發(fā)清醒過來。

“一定要把債還上！”他心里又憋起一股勁，選擇了與命運抗爭。

但對既無資金又無技術的屈貴發(fā)來說，談何容易。別人都是兩只手種地，他就練習一只手開拖拉機、操作農機具，用時間和汗水來彌補肢體殘缺的不足。他家里有31畝地，心急的他嫌不夠，就找一些沒人種的坡地開墾，但由于陡坡容易水土流失，而且播種、管理、收割和灌溉都不方便，辛辛苦苦種的莊稼，收成卻不盡如人意。

(小標題)牛氣了

屈貴發(fā)小時候養(yǎng)過牛。他申請了5萬元扶貧貸款，搭起牛棚，狠下心一口氣買了3頭小牛。

失去一只手的他重新適應，單手軋草、拌飼料、喂牛、飲牛、拴牛、除糞。

一切似乎按部就班，但意外再次降臨。一次在院子里下老鼠藥，由于大意，被一頭兩個月大的牛犢誤食，沒救過來。欠的錢沒還上不說，還雪上加霜，那一次，急火攻心的屈貴發(fā)滿嘴起大泡，好幾天沒下炕。

駐村扶貧工作隊讓屈貴發(fā)的人生迎來轉機。

“不太說話，就知道悶頭干活，但眼神里有些迷茫?！边@是中國建設銀行黑龍江省分行駐村隊員陳偉第一次見到屈貴發(fā)時的印象。

駐村工作隊主動找上門，從打開屈貴發(fā)的心鎖開始，幫他找致富門路。

“別看二寶身體殘疾，但他能吃苦，日子雖一波三折，心里卻一直有脫貧致富的強烈愿望?！标悅フf，為啥還窮？一是缺謀劃，二是缺資金。工作隊先從這兩方面，幫他捅破脫貧“最后一層紙”。

工作隊和屈貴發(fā)一起分析前景：自家搞養(yǎng)牛，肯定行得通，但方法要對，路子要準。

“牛的品種很關鍵，不能湊合。”駐村工作隊隊長段紅峰說，原先的本地牛，市場上不吃香，必須完成“升級換代”。

劃定了脫貧的道兒，工作隊成立了5人愛心小分隊，每人無償借出一萬元，共同解決飼養(yǎng)繁育牛的資金問題。很快，一批雜交繁育?！斑柽琛苯兄M棚，屈貴發(fā)失去神采的眼睛開始亮起來。

由于放心不下，陳偉等人利用早晚和閑暇幫著屈貴發(fā)養(yǎng)牛。從牽牛到拴牛、從軋草到拌料、從喂草到飲水，陳偉掌握了每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，還主動承擔起每天清理牛棚的“艱巨任務”。一來二去，屈貴發(fā)看到了更多希望，逐漸走出了低迷困境。

“他天天都來，來了啥活都干?！泵恳淮握f起陳偉，不善言辭的屈貴發(fā)竟瞬間敞開心扉，話也一下多了起來。也不知何時起，家里“多”了一口人，在他眼里，46歲的陳偉就像親哥哥，兒子喊陳偉“陳大大”。

在工作隊指導下，認不得幾個字的屈貴發(fā)學會了用手機看視頻，一有空就琢磨關于養(yǎng)牛的各種教學信息。最近，工作隊又幫屈貴發(fā)買來一臺軋草設備，“單手干活不方便，讓他省省力?！标悅フf。

“以前有勁沒處使，要么就瞎忙，現在腳底下有人鋪好路，肯定好好干?！本娘曫B(yǎng)下，瘦弱的牛犢已經膘肥體壯。2018年屈貴發(fā)第一次賣牛，賺到了“回頭錢”，這一年他順利脫貧，心里更穩(wěn)了。

屈貴發(fā)有了一套自己的養(yǎng)牛經驗，別人把牛當牛養(yǎng)，他卻幾乎把牛當孩子養(yǎng)。一次夜里11點多，牛突然難產，焦急的他找來工作隊，忙乎半個多鐘頭才驚險接生下小牛，一個個坐在牛糞上都沒察覺。后來屈貴發(fā)學了助產技術，買來助產器，村里別人家的牛難產死了好幾頭，他家牛一直平安。

不斷賣出和買進，他的牛已是清一色雜交牛。牛圈里12頭母牛，大的8歲，小的3個月，他每頭心里都有數，每頭都能叫出名字：獨角獸、五角星、大瘦干兒、兩萬七、一萬二……每天看牛在眼前晃動，屈貴發(fā)還不滿足，他安裝了8個攝像頭，通過手機隨時能看牛的狀態(tài)。

有了牛，屈貴發(fā)就有了“活存折”，一頭牛的價格七八千元到一兩萬元不等，12頭?？墒遣恍〉臄的俊ｋm然還有一些欠賬，但屈貴發(fā)身上有了“牛氣”，生活得更有信心和生龍活虎。

(小標題)牛勁兒

單手喂牛、單手種地、單手做飯、單手洗衣……獨臂屈貴發(fā)依舊每天忙碌，精神頭和幾年前一度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比起來，好似兩個人。

即使已經脫貧，他也閑不下。都忙些啥？養(yǎng)了12頭牛、種100多畝地、喂40多只雞，哪一樣不費精力。他還是護林員，整日忙里又忙外。平時，村里有活他從不問工錢，都是隨叫隨到。

對于屈貴發(fā)，陳偉最有發(fā)言權。他駐村后，經常起早幫屈貴發(fā)牽牛、喂牛、清理牛糞，讓屈貴發(fā)有時間和精力忙乎種田和收獲，多一些收入貼補家用。最近，陳偉一番苦口婆心終于說服了屈貴發(fā)，明年說啥也要多包一些平地種莊稼，少種坡地?！霸塾幸簧砹獠患伲惨v究效率。”陳偉說。

“以前不敢閑下來，哪怕是瞎忙?，F在是閑不住，還有一些饑荒（債務）不說，脫了貧不還得奔小康使勁嘛?！痹谇F發(fā)心里，曾經感到自卑、不敢見人的他，要做出個樣子給別人看。

這幾年，屈貴發(fā)與陳偉更加“配合默契”。屈貴發(fā)種地回來后，一看牛都伺候好了，屋里陳偉在看著孩子做作業(yè)。陳偉則調侃說，他的收獲更大，學會了養(yǎng)牛、種地、開拖拉機，一點都不虧。

“今年，你的每一筆收支我都給你記上，隨時咱都看一看。”這不，在銀行工作的陳偉又有了新想法。往年，屈貴發(fā)的錢經常不知花哪了，他不會寫字，記的賬到后來自己都看不明白。

“獨角獸打針，300元”

“牛場平整鉤機，600元”

“遮陽網鐵絲，45元”

……

陳偉新買的筆記本上，密密麻麻都是屈貴發(fā)家的賬目。“事忙先記賬，不記事后忘?！标悅フf，現在種地和養(yǎng)牛多種經營，花多少錢、掙多少錢，咱都要有數，這樣下一步咋打算心里才有底。

“屈貴發(fā)身上有股子‘牛勁’，別人幫助越多，他越努力，他要證明你的幫助是對的?！倍渭t峰說。

屈貴發(fā)是駐村工作隊幫扶的一個縮影。近年來，工作隊把產業(yè)開發(fā)作為扶貧工作重點，通過產業(yè)造血“6+1”，推動了養(yǎng)殖、小雜糧加工、種植示范基地等項目的布局建設，實現了富源村貧困戶產業(yè)帶動100%覆蓋、村集體入賬負債100%償還清等目標，富源村從深度貧困村邁向了富裕村。

2019年六團鎮(zhèn)評選10個“自強不息”脫貧攻堅典型，屈貴發(fā)毫無爭議入選。六團鎮(zhèn)黨委書記孫繼成說，屈貴發(fā)是個熱心腸，誰家有個大事小情，只要能幫上的撂下自己的事也要去。村里人也都贊曲靖富源有二手農機嗎市場成：“你看他少了一只手，但一點不比手腳齊全的人少干，以后的日子指定越過越好?！?/p>

屈貴發(fā)還有個心愿，這個事他告訴的人不多。今年1月底，陳偉留在村里陪屈貴發(fā)父子過除夕，他們曲靖富源有二手農機嗎市場還找來了村里的五保戶，七八口人其樂融融?！瓣惛?，俺想找個曲靖富源有二手農機嗎市場媳婦兒，家就更完整了?！鼻F發(fā)悄悄地說。(完)